赵振江
11月2日,80岁高龄的北京大学西语系博士生导师、中国文化译研网(CCTSS)西语专委会专家、著名翻译家赵振江在第六届中国诗歌节诗歌论坛上,和在场100多位诗人、诗评人和学者,分享了自己翻译中国传统经典《红楼梦》的故事。
赵振江表示,截至2010年,国内翻译出版的《唐吉坷德》多达80余种,前后十多位中国翻译家曾翻译过这本西班牙名著;但与之相比,在整个西班牙语世界却只有一个版本的《红楼梦》,“我虽然是研究西班牙语文学的,也百思不得其解。”
赵振江认为由于汉语与印欧语系在语言学上有巨大的差别,所以中国诗词外译,最好是交由外国的汉学家来译,“完全由中国人自己译,那要先看看他是否会用西班牙语写诗”。
16年苦磨西语《红楼梦》
赵振江1963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西语系,此后一直致力于翻译西语诗集和小说。他翻译了7部西班牙诗人、剧作家加西亚·洛尔卡的著作。由他翻译的西班牙诗人米格尔·埃尔南德斯的作品《人民的风》,曾获得鲁迅文学奖翻译奖。
1987年,赵振江接到外文局交于的任务:西班牙方面准备出版一套《红楼梦》,请他做校译。但当赵振江抵达西班牙,拿到翻译初稿时才知道,这译稿不能用,“这哪里是‘看一遍’,简直就是重译。我知道问题严重了,自己难以胜任,但又不能打退堂鼓,只好硬着头皮‘既来之,则安之’。”
由于西班牙与汉语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:一个属汉藏语系,一个属印欧语系;一个是单音节表意的方块字,一个是多音节的拼音文字。赵振江一直坚持西译汉,基本不接受汉译西的任务,“当国内诗人找我翻译时,我一般不接受,道理很简单,我不能用西班牙语写诗,如何能把他们的诗翻译成西班牙语呢,非不为也,实不能也!如果我做,一定是和西班牙语国家的诗人合作才行。”
而翻译《红楼梦》,文言表意和现代汉语之间有差距不说,“最难就是翻译《红楼梦》中的诗词”,赵振江说。
“‘秋花惨淡秋草黄, 耿耿秋燈秋夜长’,‘桃花帘外东风软,桃花帘内晨妆懒。帘外桃花帘内人,人与桃花隔不远。’,一行七个字,三个‘花’,如何翻译呢?只能在理解原诗的基础上,用西班牙语写一首尽可能与其相似的诗。”
从1987年到2003年,西班牙语三卷本的《红楼梦》的完整出版前后一共花了16年的时间,“我只是第一译者,并无版权。但我还是很感激格拉纳达大学,因为他们付出了极大的努力,前后拖了十六年,才出齐了西文版三卷本的《红楼梦》。”
超现实主义的荷花
赵振江回忆,他曾看过一本西班牙女诗人翻译的《王维诗选》,“我随手翻开一页:树枝上的荷花!荷花怎么会开在树枝上呢?”原来西班牙诗人将“木末芙蓉花,山中发红萼”中的芙蓉花误认为是荷花(水芙蓉),就顺手让荷花“上了树”。赵振江向西班牙诗人解释这段诗,西班牙诗人告诉他,她以为王维这么写作是一种超现实主义,“(这个理解)让我吃了一惊”。
外语版本的中国传统诗歌集里闹的笑话还有很多,比如,199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、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奥·帕斯将“城春草木深”译作“三月,绿潮淹没了街巷和广场”。
“连帕斯本人都说的:好诗人,不一定是好译者,”赵振江表示。所以他认为将中国的文学经典翻译成外文,要靠高水平的汉学家。但是目前,尤其在非通用语种国家,高水平的汉学家稀缺。
赵振江表示,自“五四”以来,中外文学交流不对等情形一直持续到现在。当下要将中国优秀的著作传播出去,权宜之计只能先以英译本或者法译本为底本,再转译成小语种,“这样,既可保证译文质量,又可避免误译,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。”
“等到译介国有了高水平的汉学家,也就无需我们越俎代庖了。”
译研人物
赵振江,北京大学西语系教授、博士生导师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中国文化译研网(CCTSS)西语专委会专家。曾任北大西语系主任,西葡拉美文学研究会会长。著作主要有《中外文学交流史·中国—西班牙语国家卷》、《拉丁美洲文学史》、《西班牙与西班牙语美洲诗歌导论》、《西班牙20世纪诗歌研究》、《山岩上的肖像:聂鲁达的爱情·诗·革命》等,译著有阿根廷史诗《马丁·菲耶罗》、《拉丁美洲诗选》、《西班牙黄金世纪诗选》、《西班牙语当代女性诗选》、《墨西哥诗选》、《西班牙在心中:反法西斯诗选》以及米斯特拉尔、聂鲁达、帕斯、鲁文·达里奥、塞萨尔·巴略霍、胡安·赫尔曼、希梅内斯、阿莱克桑德雷、加西亚·洛尔卡、安东尼奥·马查多、阿尔贝蒂、米格尔·埃尔南德斯等人的诗选。与西班牙友人合作,翻译出版了西文版《红楼梦》,曾在国内外多次获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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